【仓安】Illusion is Mine（6）
回到家之后，大仓刚把在便利店买的东西放到桌上，就看见安田低着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大仓看着面前的袋子叹了口气，开始把东西从里面拿出来。
其实并不是打算好要买的东西，他不过是察觉了安田的心情，才随口编出来要去买东西的话。
塑料袋的表面互相摩擦着，发出恼人的声响，大仓索性停下动作。
外面的雨依然哗啦啦地没有要减小的意思。
刚刚在路口，大仓看到安田撑伞等自己的那一刻，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发生了变化。
加快了。
扑通扑通扑通，像是要冲破胸膛一样，狠狠地撞击着肋骨。
他停下车，让安田赶紧坐上来。
然后他看见，安田的情绪低落了下去。
他明白原因是什么，于是自己的情绪也跟着低落下去。
对啊，yasu来接的人不是你，只不过是把你当做了别人。大仓默默地对自己说，一边又想着办法去安慰安田。
那谁来安慰我呢？
大仓想想又觉得好笑，自己有什么需要别人安慰的地方呢。
窗外的雨水已经看不清痕迹，仿佛直接泼在玻璃上一般，大片大片地流淌着。
大仓想起安田身上还湿着，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去他房间叫他。
房间的门关着，安田应该并不想被打扰。
大仓考虑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还是敲响了门。
“Yasu？我能进来吗？”他问。
安田没有回答。
大仓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一直都没有声音回应他。于是他垂下手臂，小小地踢了下脚，准备离开。
却在这时听到隔着门传来轻轻的一声：“嗯……”
大仓便推开了门。
安田没有开灯，坐在床边低着头。
衣服还是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发尾也沾了水，一撮撮地纠结在一起。
“去洗澡吧？不然会感冒。”大仓把声音放得温柔。
安田微微地点点头，但并没有动。
大仓觉得他大概还是不想有别人在身旁，便给双方都找了个台阶：“那我去放洗澡水。”
接着就转身向浴室的方向走过去。
在他快到门口的时候，听见安田在身后小声地说：“谢谢。”
他停下脚，没有回头。
“不用。”
雨水继续拍打着窗沿，发出的声响充斥着整个房间，把说话的声音遮掩得小小的，仿佛两个人之间隔了很远的距离。
大仓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杂志翻了几下，又放下来。
他其实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太愉快，从而产生了些类似闹别扭的情绪。
确实不愉快。
他觉得自己讨厌极了青木豪太这个人。
每当他感觉自己和安田的关系近了些的时候，这个人就会突然出现，横亘在二人之间，将距离拉回原来的长度。
要是真人出现倒也还好，偏偏没有。大仓觉得他就像是一个命令，一声咒语，一被提及，安田就会把自己封锁起来，让他再也没办法接近。
他不能确切知道豪太在安田心中的分量，但是明白这个分量是自己没有办法代替的。
毕竟豪太是安田的男朋友，他和安田在一起的日子，自己这个陌生人又怎么可能随便否认掉。
大仓撇撇嘴，却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说是闹别扭，他觉得也就只有横山会理会自己。
大仓并没有什么朋友，除了横山，他平日里没有几个可以说话的人。
他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只模模糊糊的记得，似乎很久以前开始，身边除了横山，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浴室的门响了一声，大仓抬眼瞥过去，安田洗好了澡出来，他手中攥着毛巾，头发还湿着，显得发色深了一些。
安田把毛巾覆在头上，大概是准备就这么把水擦一擦。
“Okura…”他侧过头叫大仓，发现他正望着自己，眼神躲了躲，说话也犹豫起来，“我……洗好了。”
“嗯。”大仓点了点头，“我等下就去。”
“好……”安田也点点头，又准备回自己房间。
“Yasu.”大仓叫住了他，“我帮你吹头发吧。”
“诶？”安田停脚，转过身看着他。
“我帮你吹头发。”大仓说着站起身向他走过来。
安田听出他的语气里没有允许拒绝的意思，只能点点头，“嗯……”
大仓笑了起来，去浴室拿了电吹风出来，示意安田去床边坐下，自己低着眼睛解开束在一起的电线，又把插头插上。
“来吧？”他对安田晃了晃电吹风。
“嗯。”安田就把脑袋稍稍低了低好让大仓吹。
大仓打开开关，调了风速，轻轻地帮他吹，手指温柔地梳理着他的头发。
温和干燥的气流包裹着安田，他眯起眼睛，渐渐放松下来。
“Yasu的发质很软呢。”大仓拨弄着他的头发。
“嗯？”安田睁开眼，“大概是吧……”
“我很喜欢。”
安田的动作僵了一下。
大仓似乎并不需要他对刚刚那句话作出回应，接着说：“其实……”
“嗯？”
“其实今天看到yasu的时候，我很高兴。”
安田没有说话。
大仓把电吹风移到另一侧：“Yasu也许是把我当成了他才会送伞的吧？我知道的。”
“不是的……”安田赶紧坐直身体要解释。
“没关系。”大仓打断他，“我是说，把我当做他也没关系。”
安田侧过头想看他，却被他动动手指示意着转回去。
“你别乱动，我不好吹。”
安田耷拉下肩膀：“对不起。”想了想，又说了一遍，“对不起。”比前一次郑重得多。
“我不是责怪yasu。”大仓说，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大概我自己也不太希望你把我和他区分开吧。”
安田垂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对不起，我说过头了。”大仓似乎是察觉到了，就道了歉。
安田摇摇头。
大仓继续帮他吹头发，安田能感到他的手指掠过自己的头皮，指尖带着微微的热度。
豪太有这么帮自己吹过头发吗？安田想。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他记不太清楚。
明明和豪太没有分开多久，以前的事情却好像都不太记得了。有时他越去想，记忆反而消失得越快。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能记得的事情只剩下豪太和自己交往过，却又和自己说了分手这件事情。
安田有时候怀疑或许世界上根本没有豪太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也说不定。
但是当他看见大仓的时候，却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豪太是存在的，和面前的大仓一模一样，却又完全不同。
“好了。”大仓关了开关，探过身子去拔插头。
安田看见他在自己身上投下的影子，转过头，眼前就是这个人的侧脸。眼神略向下方，看得见睫毛的走向。鼻梁细而且挺。没有笑容，所以看不太清嘴的弧度。
太近了，因此可以感触到温热的呼吸，甚至是脸颊上微小的绒毛也能够看得清晰。
还有嘴角上方的那颗痣，和豪太在同一个位置。
大仓把电线收回来重新绕好，看见安田正望着自己，就发出疑问的一声：“嗯？”
安田低下眼睛摇了摇脑袋。
“那我去洗澡了，yasu早点休息吧。”
大仓一边起身，一边对他笑了笑，准备离开。
安田突然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口。
就像他们第一次对话时那样，安田扯着大仓的袖口，大仓站在安田的面前。
安田仰起头，静静地看着大仓。
大仓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回视着他。
“我真的可以……把okura当成豪太吗？”安田说，或许是没有把握，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
大仓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化开。
他反过手掌，将安田拉着自己袖口的手握住，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心。
“可以哦。”
安田愣愣地看着他，突然低下头，另一只手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谢谢……”
大仓感觉到安田的手在自己的手掌中动了动，也回握过来。
他低头俯视着安田，笑容扬了扬又收回去。
——“大概我自己也不太希望你把我和他区分开吧。”
——其实也不是，我更希望你可以看见我。
第二句话大仓之前没有说出口，却觉得再也找不到机会说了。
